长安如梦里

不可须臾(一)

“回见喽,兄弟。”


“好。”


凌纾迈着步子走到家门口,抬手看了一眼表,十一点四十,顿时目瞪口呆,后背发凉,酒也醒了一半。


按照家规,晚归超过一分钟,藤条一下,超过半个小时以后,每分钟藤条两下,他算了算,十一点后就是晚归,那他不就得挨……


“算清楚了?”听到凌天成的声音,凌纾打了个冷战,才意识到自己摁下了对讲门铃。


“是。”


“那就进屋吧。”


凌纾深吸了一口气,进家后轻轻关上门,走到玄关处跪了下去,心里盘算着挨完这顿打后,周末还能不能出门赴约。


最近十年,基于社会治理成效显著,秩序日趋安定等因素,哪怕是凌纾工作的J队,也严格履行轮休制,每周休息两天,加班还可调休,另有工资补贴。


这是本月第一个周,正好轮到凌纾周末休息,想不到即将成为养伤的两天,也是悲催。


“去哪儿了?”凌天成收拾好厨房,端着鲜榨的果汁出来,看到凌纾跪在那里一言不发,身上酒味混着烟味,把屋里的熏香气味搅得一塌糊涂,顿时让他蹙眉。


凌天成今年四十三岁,按照规定,五十岁才到退休年龄,而且他退休前官至副厅长,凭借丰富的资历和过硬的能力,原本是下一任厅长人选中呼声最高的。


可是,四个月前,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后,凌天成以生病为由,申请了提前退休。向来关照他的上级,都表示很惋惜,但还是尊重他的决定,给了他J官学院荣誉院长一职,还办了一场热热闹闹的欢送仪式。


“我去了……夜店。”凌纾不算清醒,却也不敢撒谎,他今年二十岁,尚未自立门户,便要受家规约束,这也是社会提倡的法度。


然而,晚归不算大错,以前他执行任务,或者偶尔加班,提供证明便没事。可是今晚,他顶着一级J员身份,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,私自约了朋友去夜店,还折腾到这么晚,实属胆大妄为,罪加一等。 


“嗯。”凌天成面不改色,倒了满满一杯果汁,递到凌纾眼前,“喝了。”


凌纾乖乖接过杯子,仰头喝了下去,也不知道凌天成榨果汁都放些什么,每次口感都不一样,但醒酒效果极好,味道也不难喝。


“清醒了?”


“嗯。”凌纾脸颊泛红,声音很小。


“上楼等着。”


凌纾认命般低下头,凌天成让他上楼,却没让他起来,言外之意,就是让他跪着上去。


今晚喝得不少,凌纾还有些晕,行得也艰难,膝盖碾压过石制台阶,很快磕到红肿,他咬牙支撑着,才没让身子晃动一下。


按照规矩,凡是手触地一次,挨一板子,不过凌纾还没因为这个被罚过,毕竟再不济,当年他也是学校里的优秀学生,当年还以总分第二的成绩毕业。


而第一名,正是他的死党韩聿,对方总说,那天凌纾迟到了快半小时,还能考出比他低一分的成绩,当真是,胜之不武,弗胜为笑。


好不容易到了二楼,凌纾松了口气,又绷紧了神经,膝盖密集的疼痛在提醒他,一切才刚开始。


凌天成的书房,也是他一贯受罚的地方,从柜子上取下一根藤条后,凌纾跪在地上,上身笔直,双手举过头顶,一刻不敢放松。


这也是罚的一部分,屋里有监控器,只要凌天成不来,他就不能起身,也不能挪动,否则责罚加倍。


半个小时后,凌天成出现在门口,他刚才处理了一件事,还算顺利,心情也不差,走到凌纾身边时,随手拿起藤条,握在了手里。


“爸,我错了。”凌纾自知大祸临头,主动认错,从小他就是个乖孩子,没挨过几次打,但母亲意外离世,弟弟离家出走后,他一度沉浸在痛苦中,没少违反家规,自然免不了受责。


“褪衣。”凌天成没什么表情,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。

凌纾也不磨蹭,动手解开衣服扣子,叠好后摆在一边,上身跪得挺直,双手垂在身侧,摆出标准的请罚姿势。


一鞭下去,红印立显,凌纾不禁蹙眉,这根藤条是新换的,打起来本来就疼,想不到凌天成这么用力,比粗的藤条还让他难挨。


凌纾怕疼,从小就怕,幼时偶尔犯错,凌天成都舍不得打,不像小儿子凌晞,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。


藤条再次落在背上,叠在相同的位置,伤处破了皮,留下一道血痕,凌纾闭上眼睛,回忆着白天执行任务的场面,好分散注意力。


凌天成下手并不算重,但也没有留力,二十鞭后,凌纾额头上全是汗,身后伤口无情叫嚣着,让他头脑越发清醒。


藤条落了三十记后,凌纾眼眶发红,呼吸急促,冷汗浇过了伤口,就像撒了一层盐,疼得他脑壳发麻。


“受不住了?”


“没有。”凌纾垂了眼眸,咬紧牙关,他并不指望凌天成饶他,而且这只是晚归的惩罚,加上私自去夜店的,光想想就让他头痛。


五十鞭打完,凌纾松了牙关,身子晃动过后,又迅速跪好,等待凌天成的发落。


“这是罚晚归的。”凌天成把藤条放下,淡淡说道,“还有去夜店的,自己说,怎么罚?”


“杖责五十,跪一小时。”凌纾深吸了口气,这些家规内容,他自然熟悉,按照约定俗成的规矩,作为家中晚辈,每逢节日除了要向双亲行礼,还要背诵一遍家规,错一个字,打一手板。


只是,白天缠斗时他不慎摔倒,肩膀落地,本来没什么事,此时却隐隐作痛。


凌天成想起戒板放在楼下,他向来不喜麻烦,也懒得挪步,便没有拘泥于规矩,又将藤条拿了过来。


“趴桌上。”


凌纾忍痛起身,将覆盖之物全部摘下,压在宽大的书桌上,额头抵在手臂处,脸颊红得发烫。


知道儿子脸皮薄,凌天成也不多羞他,扬起藤条就抽下去。凌纾皮肤很白,又经常健身锻炼,浑身上下肌肉jin致,线条感很棒,让他这个当爹的都忍不住多看两眼。


藤条不断挥起,落下,在白皙的皮肤上染色,层层叠加,横七竖八,露出鲜红的血肉,又隐隐绰绰,不算狰狞。


最后一鞭落下,凌天成收起藤条,这顿打不轻,从肩到腿,被藤条抽的血痕覆盖,几乎没有好地方,这小子倒也忍得住,从头到尾一声不吭。


“跪着。”


听到凌天成的指令,凌纾撑着身子爬起来,匍匐着到地上跪好,身姿保持端正,脸上泪痕未干,本就俊逸的脸上凄楚可怜,让人很难不心疼。


“我去看会儿书,一个小时后见。”


看到那扇门关上,凌纾轻轻叹了口气,今晚有点可惜,没有见到那个老板,倒是被韩聿、周济两个家伙拉着喝了一顿,这才耽误了时间。


按照两人的计划,一个谎称加班,一个回去爬墙,去夜店什么的,压根不存在。奈何,凌纾脸皮薄,撒谎都会脸红,宁可挨一顿打,也干不出这事。


以他的个性,要不是为了寻找弟弟,也不会冒着被罚的风险,屡次踏足那种风月之地,探寻一丝可能的线索。


三年前,一向规矩听话的他,私自带着凌晞外出,母亲桃雪风开车去寻,不慎与一辆大货车相撞,终因伤势过重,当晚不幸离世。


这件事,是凌纾心底最大的痛,那一段时间,他精神恍惚,噩梦缠身,总梦到自己开车上山,一路冲到悬崖底下,摔得车毁人亡。


有时候,人死或许是一种刑罚,但并不等同于赎罪。


彩蛋:十岁的萌萌的凌纾,替淘气的弟弟顶罪,开始罚了,还没打上╯﹏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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